夏天白昼长,吃过晚饭天空也仍然还亮着。天边几缕夕阳余晖如诗如画。
“易哥,我们出去走走吧。”
李易欣然应允。
两人关了门出来,沿着乡间小路散步慢行。
此刻暑热已散,晚风清凉,归家的农人抑或慢悠悠赶着牛羊,抑或背着一背篓柴火,看到他们面容陌生,忍不住都好奇地多望两眼。
莫文君触景生情,愉快地吹起口哨。
他吹的是首老歌,真的是很老了,老得他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也不记得是从哪里学来,只依稀记得开头两句的歌词好象是‘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李易一听就忍不住笑起来:小莫这个年纪居然会吹这种调子,真难得,不过与此情此景倒是很符合。
每次跟莫文君单独相处他心态都会变得比较年轻,听到他吹口哨,自己喉咙也忽然有点发痒,咳嗽一声在高潮部分加入进去,来了个口哨二重唱。
“……笑意写在脸上,哼一曲乡居小唱,任思绪在晚风中飞扬。
多少落寞惆怅,都随晚风飘散,遗忘在乡间的小路上。
……”
两人一唱一和地把这歌吹完了,相视而笑。李易问:“哪儿学的?”
“不记得了。《同一首歌》?话说这歌到底是谁唱的?”
“张明敏。唱《我的中国心》那个。”
“哦,他呀。我还以为这歌是大陆的呢……”
两个人漫无天际地闲聊着,不知不觉已来到村外的桥头。
这桥不长,也没有名字,底下一条清清亮亮的小河,村里人都习惯在这河里洗衣服。此刻黄昏,只有几个孩童在水里扑腾着玩,水花四溅,引得小莫俯在桥栏上看。
“怎么,你也想下水?”李易目测两眼,说:“太浅了,小孩玩还差不多。你想游得去长江。”
小莫摇头:“我不敢去大河里。”
长江边的小孩都是在江里扑腾着长大的,好玩是好玩,但危险也是真危险——哪年夏天江里不得淹死几个人?莫文君自从十二岁那年也险些成了江中亡魂之后一双脚就再没敢踏进过长江。
“当时是脚抽了筋?”
“不是。是水里有暗流。”
那时候的他到底还是太小了,人小力微,环了个游泳圈拼命地划水却始终不能向岸边前进半分。眼看着就要被冲到囤船下面去,结果还是一个男的游过来玩命地推他才把他救离险境。
“那岂不是你救命恩人。”
“是啊。可惜那时又慌又怕,没顾得上问他姓名。”
等想起来时人家早走掉了,现在连个模糊的印象都没有,就记得有这么个人这么件事儿。
“知道姓名又怎么样?现在不比古时了,难道还要以身相许。”
小莫笑,抬头盘算了一番,说:“以身相许嘛当然是不至于的。不过以我妈那个性子,对方要是年纪大点肯定就叫我认作干爹、小点的就认个哥哥了……救了我的命嘛,把我拜给人家也很正常。”
李易垂眼微笑道:“这么容易就拜给人家啊……那我找个机会也救你一次,把你拉进我李家的门。”
这话说得有趣,莫文君大笑起来:“你要我叫你什么?干爹还是哥哥?”
“我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那倒是……哎,说起来我倒想问问你,浣花号为什么你儿子不玩让你玩了?”
李易轻哼一声:“那小子不是个省心的……”两人说着,慢慢地往村外去了。
这一场步散得可够久。
两人睡够了午觉吃饱了饭,精气神都足,不知不觉沿着小路就直走到长江边。夜幕降临,江风吹散了余下的暑气,两人只觉满心凉爽,索性就在江边找了块平坦的大石头坐下说了半天的话。
夜色渐深,那石头亦渐渐透出一点凉意,两人坐累了,又躺下来仰望天空。
一条银白的绸带蜿蜒铺在深黑的夜幕中。莫文君低叫一声:“银河!”
这夜空真是美,繁星密布,星月争辉,不是城市里可以比的。
李易双手枕在脑后欣赏了一会儿,悠然向往道:“不知道会不会有流星。”
“应该有吧。夏天流星最多了。”莫文君嘀嘀咕咕说:“先把愿望想好,免得来会儿来不及。”
但两人边聊边等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流星划空而过,倒是夜风越来越凉,以至于莫文君连打了两个喷嚏,坐起来撸了撸鼻子。
李易一看时间,已近十点。“回去吧,不然该伤风了。”
“嗯。”便又往回走。
山村夏夜月光明净,走夜路一点不吃力。凉风习习,带着草木庄稼的清香扑面而来,叫人心旷神怡。
走到路上,莫文君停了。
那处是个小点的荷塘,近岸的地方结了个青绿色的莲蓬,又大又饱满,正在夜风中微微摇晃,看来甚是爱人。
莫文君把手伸得老长去够,这才发现其距离比自己预料的要稍长那么一段,他把身子探出去一点,够不着又探出去一点,一只脚抬起来,那姿势几乎象在跳芭蕾。
“你当心掉下去。”
莫文君还逞能:“不怕。”
李易看他那姿势着实不妥,正准备去拉他手,只听那人惊叫了一声,果然扑嗵扑入塘中。
李易一惊,往前跨了一步又站住了。
本地的荷塘不似江南般需划着小船而行,淤泥也只不过齐膝深,莫文君挣扎着爬起,嘴巴微微瘪着,看上去可怜兮兮地。李易凝视他一会儿,忽然噗一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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